風中的蘆葦

風中的蘆葦

風中的蘆葦1

　　我推著輪椅從孤兒院出來時，夕陽已從高空滾落。不遠處流著一條河，河岸搖曳著一大把蘆葦。我知道輪椅上的她正顫抖著，她始終用柔和的眼睛直直地注視，眼波微動，像一片風中的蘆葦群。

　　恍然間我不知今夕何夕，這場景在一步步填充著記憶，與往日的一幕交織融合。一陣強烈的愧疚感鉆入心臟，裹挾著我蹲下與她平視……時至今日我仍然歷歷在目，我曾經對她犯下了多么大的錯誤：我的.摯友蘆薇！在她尚能實現自己舞蹈家的夢想時，應該是三年前，我和她都十三歲的時候，她轉學到了我們班。若單就我與她二人而言，七歲時我就認識她。如此說來，我與她已經做了九年的朋友了！——如果她愿意承認這一點的話。

　　十三歲，第一次意外發現，是在宿舍。我們向來沉默寡言，不會與舍友講話。除了我偶爾會與我的雙胞胎姐姐說笑外，就沒有其他了。所以，（原諒我的愚鈍吧，我居然沒有留意到她們聊了個話題談得熱火朝天），她們談起蘆微時，竟然如此興奮，仿佛要對她作為孤兒這件事探究個底朝天。呵，她們原也能如此滔滔不絕的。

　　所幸我的姐姐，我知書達禮的姐姐，從未參與過這污穢的談話。我從不在她們的明嘲暗諷里出聲，每次對上姐姐沉默的目光，她只回我一個苦笑，接著就睡起覺。

　　不管怎樣，理智提醒我，還是保持沉默為好。要是惹禍上身……我也這么做了，可第二次意外發現隨之出現——在教室。

風中的蘆葦2

　　漸漸地我發現，這班上好像沒有人和蘆薇說話。這并不是說班上的每個人都是啞巴。與宿舍如出一轍，該說說該笑笑皆保持在正常范疇內，唯獨對蘆薇，像是周身隔了一層氣流。蘆薇進不去，他們也并不會出來。

　　那是一次很偶然的事件。她的筆像是沒水了，她甩了幾下，想把筆甩出點水。不想那是支劣制筆，就那么輕輕一甩墨居然就濺了出去。被濺到衣上的女生猛地起身，瞪著眼就罵：“你不長眼嗎？故意的是不是？！啊？……”

　　其他被濺到的人紛紛避之不及。說笑聲突然停止了，每個人都瞪圓了眼旁觀，蘆薇聲若蚊蠅：“……對不起。”

　　突然有聲音道：“對不起有用嗎？白校服就這樣黑了哩！”

　　議論聲頓起，那女生氣頭更足，罵得更狠。一旁人笑嘻嘻地指手畫腳。蘆薇的聲音被淹沒在撲面而來的謾罵之中，不停地道歉，不停地挨罵，慢慢地沉默下來，一聲也不吭，任憑言語瘋狂灌入耳中。我突然頭腦一暈，發瘋似的沖出教室，大口大口地喘著氣，就好像缺氧了——在那個只有謾罵和嘲諷的`空間里缺氧了。我才明白，這么多天的沉默不是因為忌憚老師，而是他們在等一個時機，有人領著他們，毫無顧忌，有理有據地欺負她。我再回到教室時，她被拎著衣領，淚珠在眼眶里打顫。

　　姐姐悄悄走到了我身邊，惋惜地看了一眼，安慰似的握住我的手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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